《第五回 紫儿》

源氏公子派人到京中去取来种种物品,自老僧以至诵经诸法师,皆有赏赐。连当地一切人夫童仆都受得布施。正在诵经礼佛,准备回驾之时,僧都进入内室,将源氏公子昨夜委托之事详细转达老尼姑。老尼姑说:“不论是否,目下未使草草答复。倘公子果有此意,也须过四五年再作道理。”僧都如实转告,公子郁郁不乐,便派僧都身边的侍童送诗与老尼姑;

“昨宵隐约窥花貌,

今日游云不忍归。”

老尼姑答诗云:

“怜花是否真心语?

且看游云幻变无。”

趣致高超优雅,却故作随意挥洒之笔。

源氏公子正欲命驾启程之际,左大臣家众人簇拥着诸公子前来迎接了。众人说:“公子没有说明到什么地方去,原来在此!”公子所特别亲近的头中将及其弟左中弁,以及其他诸公子,先后来到。他们恨恨地对源氏公子说道:“这等好去处,你没有约我们同来取乐,太无情了!”源氏公子道:“此间花荫景色甚美,若不稍稍休憩而匆匆归去,未免遗憾。”便相将在岩石荫下青苔地上环坐,举杯共饮。一旁山泉轻泻,形成瀑布,饶有佳趣。头中将探怀取出笛来,吹出一支清澄的曲调。左中弁用扇子按拍,唱出催马乐“闻道葛城寺,位在丰浦境……”之歌①。这两人都是矫矫不群的贵公子。而源氏公子病后清减,倦倚岩旁,其丰姿之秀美,盖世无双,使得众人注视,目不转睛。有一个随从吹奏筚篥,又有吹笙的风流少年。僧都亲自抱了一张七弦琴来,对公子说:“务请妙手操演一曲,如蒙俯允,山鸟定当惊飞。”他恳切地劝请。源氏公子说:“心绪紊乱,深恐不能成声。”但也适当地弹了一曲,然后偕众人一同上道。

公子去后,此间无知无识的僧众及童孺,也都伤离惜别,叹息流泪;何况寺中老尼姑等人,她们从来不曾见过如此俊秀的美男子;相与赞叹道:“这不象个尘世间的人。”僧都也说:“唉,如此天仙化人,而生在这秽浊扶桑的末世,真乃何等宿缘!想起了反而令人心悲啊!”便举袖拭泪。那女孩的童心中,也赞慕源氏公子的美貌。她说:“这个人比爸爸还好看呢!”侍女们说:“那么,姑娘做了他的女儿吧!”她点点头,仿佛在想:“若得如此,我真高兴!”此后每逢弄玩具娃娃或画画,总是假定一个源氏公子,替他穿上美丽的衣服,真心地爱护他。

且说源氏公子回京,首先入宫参见父皇,将日来情状禀告。皇上看见公子消瘦了许多,甚是担心,便探问老僧如何祈祷、治病,如何奏效等情况。公子—一详细复奏。皇上说:“如此看来。此人可当阿阇梨了。他的修行功夫积得如此之深,而朝廷全未闻知。”对这老僧十分重视。此时左大臣入宫觐见。他见了源氏公子,对他说道:“本来我也想到山中迎接,听说公子是微行的,恐有不便,因此未果。今后当静静地休息一两天。”接着又说:“现在我就送你回邸吧。”源氏公子不想赴葵姬家,但情不可却,只得退朝前往。左大臣将自己的车子给源氏公子乘坐,自己坐在车后。源氏公子体察左大臣如此体贴入微的一片苦心,心中不胜抱歉。

①催马乐《葛城》全文:“闻道葛城寺,位在丰浦境。寺前西角上,有个榎叶井。白玉沉井中,水底深深隐。此玉倘出世,国荣家富盛。”见《续日本纪》。

左大臣家知道源氏公子即将返邸,早有准备。源氏公子久不到此,但见洞房清宫,布置得犹如玉楼金屋,万般用品,无不齐备。但葵姬照例躲避,并不立刻出来迎接。经左大臣百般劝诱,好容易出来相见。然而只是正襟危坐,身体一动也不动。端正严肃,犹如故事画中的美女。公子想道:“我想罄谈胸中观感,或叙述山中见闻,但愿有人答应,共同欣赏才好。可是这个人不肯开诚解怀,一味疏远冷淡。相处年月越久,彼此隔阂越深,真教人好生苦闷!”便开言道:“我希望看到你偶尔也能有家常夫妇亲睦之相,至今未能如愿。我近日患病,痛苦难堪。你对我绝不理睬,向来如此,原不足怪,但心中不免怨恨。”葵姬过了一会才答道:“你也知道不理睬是痛苦的么?”说着,向他流目斜睇,眼色中含有无限娇羞,颜面上显出高贵之美。公子说。“你难得说话,一开口就教人吃惊。‘不理睬是痛苦的’,是情妇说的话,我们正式夫妻是不该说的。你一向对我态度冷淡,我总希望你回心转意,曾经用尽种种方法。可是你越来越嫌恶我了。罢了罢了,只要我不死,且耐性等候吧。”说罢,便走进寝室去了。但葵姬并不立刻进去。公子已经倦于谈话,叹息数声,便解衣就寝。心绪不快,不欲再与葵姬交语,便装作想睡的样子,却在心中寻思世间种种事情。

他想:“那个细草似的女孩,长大起来一定非常可爱。但老尼姑以为年龄不称,也是有理之言。现在要向她求爱,倒是一件难事。我总得想个法子,轻松愉快地将她迎接到这里来看着她,可以朝朝暮暮安慰我心。她的父亲兵部卿亲王,品貌的确高尚优美。但并无艳丽之相。何以此人生得如此艳丽,使人一望而知其为藤壶妃子的同族呢?想是同一母后血统之故吧?”因有此缘,更觉恋恋不舍,便呕心沥血地考虑办法。

次日,源氏公子写信给北山的老尼姑。另有一信给僧都,也约略谈及此事。给老尼姑的信中说道:“前日有请,未蒙惠允。因此惶恐,不敢详诉衷情,实甚遗憾。今日专函问候。小生此心,实非寻常之人可比。倘蒙俯察下怀,三生有幸。”另附一张打成结的小纸,上面写道:

“山樱倩影萦魂梦,

无限深情属此花。

常恐夜风将此花吹散也。”手笔之秀美,自不必说。只此小巧的包封,在这老年人看来也觉得香艳绮丽,令人目眩。老尼姑收到了这封信,甚是狼狈,不知如何答复才好。终于写了回信:“前日偶尔谈及之事,我等视为一时戏言。今蒙特地赐书,教人无可答复。外孙女年龄幼稚,连《难波津之歌》①也还写不端正,其实难于奉命。况且:

山风多厉樱易散,

片刻留情不足凭。

这一点教人担心。”僧都的回信,旨趣与老尼姑大致相同。源氏公子好生不乐。

①昔日日本儿童习字之初,必书《难波津之歌》。歌云:“辽阔难波津,寂寞冬眠花;和煦阳春玉,香艳满枝枒。”难波津是古地名,今大阪。

过了两三天,公子召见惟光,吩咐道:“那边有一个人,叫做少纳言乳母的,你去找她,同她详细谈谈。”惟光心中想道:“我这主子在女人上面的用心,真是无孔不入啊!连这无知无识的黄毛丫头也不肯放过。”他回想那天傍晚隐约看到的那女孩的模样,心里觉得好笑。便带了公子的信去见那僧都。僧都蒙公子特地赐书,心甚感激。惟光便提出要求,和少纳言乳母会了面。他把公子的意思,以及自己所看到的大体情况,详详细细地告诉了这乳母。惟光原是个能言善辩之人,这番话说得头头是道。但是老尼姑那里的人都想:姑娘实在是个毫不懂事的小孩,源氏公子为什么对她用心呢?大家觉得奇怪。源氏公子的信写得非常诚恳,其中说道;“她那稚拙的习字,我也想看看。”照例另附一张打成结的小纸,上面写道:

“相思情海深千尺,

却恨蓬山隔万重。”

老尼姑的答诗是:

“明知他日终须悔,

不惜今朝再三辞。”

惟光带了回信,如实复告源氏公子:“且待老尼姑病愈,迁回京邸之后,再行奉复。”源氏公子心中惆怅。

却说那藤壶妃子身患小恙,暂时出宫,回三条娘家休养。源氏公子看见父皇为此忧愁叹息,深感不安。但一方面又颇想乘此良机,与藤壶妃子相会。因此神思恍惚,各恋人处都无心去访。无论在宫中或在二条院私邱,总是昼间闷闷不乐,沉思梦想,夜间则催促王命妇①,要她想办法。王命妇用尽千方百计,竟不顾一切地把两人拉拢了。此次幽会真同做梦一样,心情好生凄楚!

①以后文看王命妇以前曾经引导源氏与藤壶妃子幽会过。

藤壶妃子回想以前那桩伤心之事,觉得抱恨终天,早已决心誓不再犯;岂料如今又遭此厄,思想起来,好不愁闷!但此人生性温柔敦厚,腼腆多惰。虽然伤心饮恨,其高贵之相终非常人可比。源氏公子想道:“此人身上何以毫无半点缺陷呢?”他觉得这一点反而令人难以忍受了。虽然相逢,匆促之间岂能畅叙?惟愿永远同宿于暗夜之中。但春宵苦短,转瞬已近黎明。惜别伤离,真有“相见争如不见”之感。公子吟道:

“相逢即别梦难继,

但愿融身入梦中。”

藤壶妃子看见他饮泪吞声之状,深为感动,便答诗云:

“纵使梦长终不醒,

声名狼藉使人忧。”

她那忧心悄悄之状,实在引人同情,教人怜惜。此时王命妇已将公子的衣服送来,催他回去了。

源氏公子回到二条院私邸,终日卧床饮泣。写了慰问信送去,王命妇回来说她是照例不看的。此虽是常有之事,但公子心中更增烦恼。他只是茫茫然地沉思瞑想,宫中也不去朝觐,在私邸笼闭了两三天。想起父皇或许会担心他又生病了,心中不免惶恐。藤壶妃子也悲叹自己命苦,病势加重了。皇上屡次遣使催她早日回宫,但她无意回去。她觉得此次病状与往常不同,私下寻思:莫非是怀孕了?心中更觉烦闷,不知今后如何是好,方寸缭乱了。

到了夏天,藤壶妃子更加不能起床了。她怀孕已有三个月,外表已可分明看出.众侍女也都谈起.但妃子对此意外宿缘,只觉得痛心。别人全然不知道底细,都惊诧道:“有喜三个月了,为什么还不奏闻?”此事藤壶妃子自己心中分明知道。此外只有妃子的乳母的女儿弁君,因经常服侍入浴,妃子身上一切情况她都详细知道;还有牵线的王命妇当然知道。她们都觉得此事不比寻常,但也不敢互相谈论。王命妇想起自己的牵线造成了这样的结果,觉得这也是不可避免的前世宿缘,人的命运真不可知啊!向宫中奏闻,只说因有妖魔侵扰,不能立刻看出怀孕征候,所以迟报。外人都信以为真。皇上知道妃子怀孕,更加无限地怜爱她了。问讯的使者不绝于路。藤壶妃子只是忧愁惶恐,镇日耽于沉思。

却说中将源氏公子做了一个离奇古怪的梦,便召唤占梦人前来,叫他详梦。岂知判语是公子所意想不到的怪事①。那占梦人又说:“此福缘中含有凶相,必须谨防。”源氏公子觉得此事不妙,便对占梦人说;“这不是我做的梦,是别人做的梦。在你的判语尚未应验之前,决不可向外人宣扬!”他心中却想: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?”从此心绪不宁。后来听到了藤壶妃子怀孕的消息,方才悟道:“原来那梦所暗示的是这件事!”他觉得更加恋恋不舍,便千言万语地嘱托王命妇,要和妃子再见一面。但王命妇想起了以往的事,心中异常恐惧。况且今后行事更加困难,竟毫无办法。以前源氏公子还可偶尔得到妃子片言只语的回音,此后完全音信断绝了。

①指源氏应作天子之父。

到了七月里,藤壶妃子回宫。久别重逢,皇上见了她觉得异常可爱,恩宠不可限量。她的腹部稍稍膨大,因怀孕呕吐而面容消瘦,然而另有一种无可比拟的娇艳之相。皇上照旧朝朝夜夜住在藤壶妃子宫中。时值早秋,管弦丝竹之兴渐渐浓厚起来,便时时宣召源氏公子来御前操琴吹笛。源氏公子努力隐忍,然而不可遏制的热情不免时时外露。藤壶妃子暗察他的心事,好生怜惜,心中便有无限思量。

且说北山僧寺里的老尼姑,病情好转,回京城来了。源氏公子探得了她的住处,时时致信问候。老尼姑的回信总是谢绝之辞,这也是当然之理。近几月来,为了藤壶妃子之事,源氏公子心事重重,无暇他顾,所以平安无事地过去了。到了暮秋时分,源氏公子寂寞无聊,常常忧愁叹息。有一天月白风清之夜,难得心情好转,便出门去访问他的情妇。天空忽然降下一番时雨。要去的地方是六条京极,从宫中到那里,似觉路程很远。途中看见一所荒芜的邸宅,其中古木参天,阴气逼人。一向刻不离身的惟光言道:“这便是已故按察大纳言①的邱宅。前些日子我因事经过此地,乘便进去访问,听那少纳言乳母说:那老尼姑身体衰弱,毫无希望了。”源氏公子说:“很可怜啊!我该去慰问一下,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?现在就叫人进去通报吧。”惟光便派一个随从进去通报,并且吩咐他:但言公子是专诚来访的。随从走进去,对应门的侍女说:“源氏公子专诚前来拜访师姑。”侍女吃惊地答道:“啊呀,这怎么好呢!师姑近日病势沉重,不能见客呀!”但她又想:就此打发他回去,毕竟是失礼的。便打扫起一间朝南的厢房来,请公子进来坐憩。

①是紫姬的外祖父,老尼姑的丈夫.

侍女禀告公子:“敝寓异常秽陋,蒙公子大驾光临,多多委屈了!仓卒不及准备,只得就在此陋室请坐,乞恕简慢之罪!”源氏公子觉得这地方的确异乎寻常。便答道:“我常想前来问候。只缘所请之事,屡蒙见拒,故尔踌躇未敢相扰。师姑玉体违和,我亦未能早悉,实甚抱歉。”老尼姑命侍女传言道:“老身一向疾病缠绵。今大限将至,猥蒙公子亲临慰问,不能亲起迎候为歉。前所嘱一节,倘公子终不变心,则且待年事稍长之后,定当令其前来忝列后房。老身弃此伶仃弱女而去,亦不能瞑目往生西方也。”老尼姑的病房离此甚近,她那凄凉的话声,源氏公子断断续续地听到。但听见她继续说道:“真不敢当啊!要是这孩子到了答谢的年龄就好了。源氏公子听了这话,颇为感动,便说:“若非情谊深挚,我岂肯抛头露面,在人前作此热狂之态?不知有何宿缘,偶尔一见,便倾心相慕。此真不可思议之事,定是前生早有注定也。”接着又说:“今日特地奉访,倘就此辞去,未免扫兴。但愿一闻小姐天真烂漫之娇音,不知可否?”侍女答道:“此事实难奉命,姑娘无知无识,目下正在酣睡呢。”

此时但闻邻室足音顿顿,传来说话的声音:“外婆,前些日子到寺里来的那个源氏公子来了!您为什么不去见他?”众侍女困窘了,连忙阻止她:“静些儿!”紫儿却说:“咦?外婆说过的:‘见了源氏公子,病就好起来了。’所以我告诉她呀!”她这样说,自以为学会了一句聪明话。源氏公子听了觉得很有意思,但恐众侍女无以为颜,只装作没听见。他郑重地说了一番问候的话,即便告辞。心中想道:“果然还是一个全不懂事的孩子。但以后可以好好地教养起来。”

次日,源氏公子写了一封诚恳的信去慰问。照列附着一张打成结的小纸,上面写道:

“自闻雏鹤清音唳,

苇里行舟进退难。

所思只此一人。”他故意模仿孩子的笔迹,却颇饶佳趣。众侍女说;“这正好给姑娘当习字帖呢。”少纳言乳母代为复信道:“辱承慰问,不胜感戴。师姑病势转重,今日安危难测,现己迁居山寺。眷顾之恩,恐只能于来世报答了!”源氏公子看了回信不胜惆怅。此时正值衰秋夕暮,源氏公子近来为了藤壶妃子之事,心绪缭乱。紫儿与藤壶妃子有血统关系,因此他的谋求之心更加热切了。他回想起老尼姑吟“薤露将消未忍消”那天傍晚的情况,觉得这紫儿很可怜爱。转念一想,求得之后,是否会令人失望,心中又感不安。便独吟道:

“野草生根通紫草,

何时摘取手中看?”①

①野草比喻紫儿,紫草比喻藤壶妃子。两人有姑侄关系,故曰“根通”。紫儿这个名字,便是根据这首诗来的。

到了十月里,皇上即将行幸朱雀院离宫。当天舞乐中的舞人,都选用侯门子弟、公卿及殿上人中长于此道之人。故自亲王、大臣以下,无不忙于演习,目不暇给。源氏公子也忙于演习。忽然想起了迁居北山僧寺的老尼姑,许久不曾通信,便特地遣使前去问候。使者带回来的只有僧都的信,信中说道:“舍妹终于上月二十日辞世。会者必离,生者必灭,固属人世之常道。然亦良可悲悼。”源氏公子看了此信,痛感人生之无常。他想起老尼姑所悬念的那个女孩,不知怎么样了。孤苦无依,定然恋念这已死的外祖母吧。他和自己的母亲桐壶更衣永别时的情状,虽然记忆不清,还可隐约回想。因此他对这紫儿十分同情,诚恳地遣使吊唁。少纳言乳母答谢如仪。

紫儿忌期过后①,从北山迁回京邸。源氏公子闻此消息,便在几天之后择一个闲暇的黄昏,亲自前去访问。但见邸内荒凉沉寂,人影寥寥,想见那可怜的幼女住在这里多么胆怯啊!少纳言

①外祖母的丧服三个月,忌期三旬。

乳母照例引导公子到朝南的那间厢房里请坐,啼啼哭哭地向公子详述姑娘孤苦伶仃之状,使得公子涕泪满襟。少纳言乳母说:“本当送姑娘到她父亲兵部卿大人那里去。可是已故的老太太说:‘她妈妈生前认为兵部卿的正妻冷酷无情。现在这孩子既非全然无知无识,却又未解人情世故,正是个不上不下之人。将她送去,教她夹在许多孩童之间,能不受人欺侮?’老太太直到临死还为此事忧愁叹息呢。现在想来,可虑之事的确甚多。因此之故,承蒙公子不弃,有此一时兴到之言,我等也顾不得公子今后是否变心,但觉在此境况之下的确很可感谢。只是我家姑娘娇戆成性,不象那么大年纪的孩子,只有这一点放心不下。”源氏公子答道:“我几次三番表白我的衷心诚意,决非一时兴到之言,你又何必如此过虑呢?小姐的天真烂漫之相,我觉得非常可怜可爱。我确信此乃特殊之宿缘。现在勿劳你等传达,让我和小姐直接面谈,如何?

弱柳纤纤难拜舞,

春风岂肯等闲回?

就此归去,岂不扫兴?”少纳言乳母说:“孤负盛情,不胜惶恐。”便答吟道:

“未识春风真面目,

低头拜舞太轻狂。

此乃不情之请!”源氏公子看见这乳母应对如流,心情略觉畅快。便朗吟“犹不许相逢”的古歌①。歌声清澈,众青年侍女听了感入肺腑。

①此古歌载《后撰集》,歌云:“焦急心如焚,无人问苦衷。经年盼待久,犹不许相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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