悲悯的黑熊

一次，机缘巧合，我有幸在外地参观了一个养熊场。

熊是野生动物，我原以为养熊场应该建在空旷的田野中或者不大的山丘上，场区周围是用铁丝或者石墙什么的与外界隔开，熊的活动范围虽然不会太大，但起码在一定区域内也能随心所欲。可是，那位年轻的场长却把我们引到一排并不高大的房屋前，望着正要开门的场长，我狐疑地问：“这就是熊场？”那场长微笑地点着头并打开了门。

乍见那熊，心中犯怵，脚步不敢前移。那头圆嘴尖，毛密体黑，四肢发达的庞然大物的确有其山野之风，但与它外表极不相称的是它的处境，每位黑熊被锁在一个由拇指多粗的硬条钢铸成的方型笼中，笼子不大，悬在空中有半米高，笼内的空间仅够黑熊转过身体。如此以来即使它再有野性，也没有伸展的地方，何况那些黑熊在见到我们后所表现出的见怪不怪、漠不关心的态度，说明它的本性早在人类的调教下而泯灭了。

看着那足有２０余只一字摆开的黑熊笼子，我终于问：“如此养法，为的是什么？”

场长的回答倒也痛快：“取胆呀！知道熊胆的作用吗？清心明目，祛热解毒，还有防癌和治癌作用，尤其是对食道和直肠癌。”我知道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，凡是能与人类癌症沾点边的，都注定不会有什么好运，但是这熊胆可是长在熊的腹腔内，怎么个取法，是杀掉它？

我的幼稚并未引起场长的反感，相反还激起了他的兴致，他指着由人工安在黑熊腹部的那个装置耐心对我讲：“是用导管从胆囊中，把胆汁引出来，我们定时来取就可以啦。”

什么？将一根导管通过肚皮插进腹腔，再由腹腔插入胆囊，黑熊居然还是在活着，也只有我们人类才有如此大胆的发明。我不仅头上冒汗，而且还不自觉地捂住了腹部，仿佛我的心口也在隐隐作痛。

也不知是场长看出了我的表情，还是要完成本该应进行的讲解程序，继续介绍说：“其实这黑熊也并没有什么不舒适，有时工作人员来取胆，它还会主动配合……”

它不配合，又能有什么办法？人们花这么大的气力来养熊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取胆。黑熊既不会说话，人又何以知其是否疼痛，如果在人的胆囊上引出一根导管，让那蓝黄色的胆汁源源不断地向外流出，而且还要照常生活，我想，肯定是不行的！

本该是在原始森林中自由自在地生活着的黑熊啊，怎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？我为黑熊而悲悯。

场长居然是个内行，他向我们介绍说：“黑熊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，不允许随便猎捕，但国家每年还是有一定的猎捕指标，我们是花巨资从猎捕者手中买来的，我们养熊是有合法证件的。”

这也叫养熊？出于礼貌我问：“花巨资，能收回成本吗？”

场长说：“当然可以，熊胆是以克为计量单位，我们的产品除了熊胆液外，还有熊胆酒、熊胆胶囊、熊胆药剂，都是非常名贵的。”

参观结束，我们正准备离开，场长突然拉住我的手再三叮嘱说：“千万不要将此事报导出去，以免影响本地的招商引资。”我莫名其妙：“这与招商引资又有什么联系？”场长这才道出实情说：“这叫虐待动物，老外的动物保护法是不允许的。他们听到或者看到这件事后，会以为我们是野蛮之邦。”

离开了养熊场，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。我不知道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的黑熊是否真有猎捕指标，但是那根导管却实实在在地插进了它的胆囊。在大力提倡依法治国和以德治国的今天，我们对动物的道德在哪里？假如某一天，地球上或者其它星球上突然产生一种比人类智商更高级的动物，以同样的手段来对待我们，我们又有何感想？是的，今天作为主宰地球的人类较其它物种是有太多的优势，但长期地以牺牲其它物种为代价，换取人类自身的健康与幸福是否也太过于自私了？假如地球上只剩下我们人类自己，难道我们不感到孤独吗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