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闰土后人今安在

新华网记者 张乐 潘海平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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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,下面是海边的沙地,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,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,项带银圈,手捏一柄钢叉,向一匹(猪去者加查)尽力刺去……”

这位“十一二岁的少年”就是鲁迅著名小说《故乡》中的人物――“闰土”。这位在鲁迅幼年印象中,天真烂漫、健康活泼的少年,曾经使无数读过这篇小说人心动不已,以至于在今天的中国仍旧家喻户晓。

尽管,这是一个小说中的艺术形象,但“闰土”在绍兴确有原形。他的名字叫章运水,是绍兴海边农村的一位农家子弟。

120年前,鲁迅出生时,家境甚好,家里有不少水田。章运水的父亲章复清是一个手艺很巧的竹工,每年晒谷子的时候,就会来鲁迅家翻修和编一些新的竹匾。农忙时,他也会带些家乡的农民为鲁迅家收粮食。

有一次,比鲁迅大两岁的章运水随父亲来到周家,给鲁迅带来了许多乡村的故事,还给鲁迅做了许多玩具,从而与鲁迅结下了深厚的友谊。对于当时正受着封建腐朽教育而缺少童年快乐的鲁迅来说,章运水在海水、沙滩、瓜地里嬉戏的经历是无比羡慕的对象。

然而,在鲁迅眼中十分幸福的“闰土”,后来的生活,发生的了巨大变化。1919年,鲁迅回到故乡再看到“闰土”时,发现:他“头上是一顶破毡帽、身上是一件极薄的棉衣……红活圆实的手,又粗又笨而且裂开,像是松树皮了。”最深深刺痛鲁迅的是,幼年平等而快乐的朋友却分明叫了他一声“老爷”!

鲁迅把章运水的生活贫困归因于:“洪水海潮灾难、多子、饥荒、苛税和兵、匪、官、绅的压榨”。

让所有中国人记忆深刻和长久隐痛的,是章运水越过越糟的生活。“闰土”的生活是当时绍兴乃至中国农民生活的写照。落后的政治、经济制度以及封建礼教,使人生成为悲剧。

9月25日,鲁迅诞辰已经120年了。“闰土”后人今安在?记者找到了他的孙子章贵。

68岁的章贵生活在离绍兴鲁迅纪念馆不远的一幢四层楼的单元房里。每天看看书,伺弄伺弄花草,到街上去散散步,为了方便与别人的联系,出门随身还带着一只手机。在别人看来,章贵是个地地道道的城里人。

然而,48年前,他还是绍兴上虞县道墟镇杜浦村的一个农民。章贵的祖祖辈辈一直都生活在那里。章贵说,祖父章运水活到58岁,是与鲁迅同一年去世的。他的祖父和后来他的父亲一辈都没能过上好日子。

新中国成立前,章家没有自己的田地和房屋,田地是租别人的由于父亲早,房子也是租的。章贵兄弟俩由于父亲早逝,很小就被被寄养在了叔叔的家里,一直到13岁。之后便开始给人做长工、放牛。母亲则到了上海,以给人做保姆维持生计,章贵的哥哥则到上海的纺织厂去做了童工。

1953年,鲁迅纪念馆建馆。工作人员调查到章贵的祖辈与周家的渊源,便把他调到了纪念馆工作。章贵的生活从此发生了变化。从1954年2月到1993年11月,章贵在这里整整干了40年,一直到满了60岁退休。

到了纪念馆之后,章贵有了固定的工资,虽然不多,但相比解放前已是天壤之别。因为父亲早亡而从来就没有机会碰书本、大字不识一个的章贵,于是想起了读书。就这样,章贵白天上班,晚上到职工学校读夜校。

章贵与一位名叫齐誉婷的幼师教师结了婚后,他们生了一男一女两个孩子。如今章贵的儿子章洲现在是绍兴一家证券公司交易部的经理。从一名普通的纺织厂职工到今天的白领,章洲走的是与他的曾祖父和祖父完全不同的路。高中毕业之后,章洲被分配到绍兴一家纺织厂工作。

“我从我的父辈身上看到了没有文化的可悲。”深感读书不够,章洲毅然选择了再深造。脱产读了三年电视大学的企业管理,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到了刚刚组建的绍兴信托投资公司工作。章洲经过自己的努力,短短几年,从“红马甲”被提升为了证券交易部的经理。

章贵的女儿章文则继承了母亲的事业,成为一名优秀的幼儿教师。章洲和章文如今都已成家立业,生活条件也很不错。几年前,两家分别花了十几二十万元钱,各买了一套100平方米左右的房子。

如今,每个月2700-2800元的工资,对于退休后的章贵夫妇俩来说是怎么花也花不完的了。清闲下来后,章贵就想着再做些什么。1997年,他参加了绍兴市一个名为越文化研究所的民间社团,与志同道合者一起想着为弘扬吴越文化做一点事,并大家一起集资出版一套越文化丛书。

在这位昔日的鲁迅纪念馆副馆长的家里,记者看到关于鲁迅和绍兴的书摆满了整整一墙壁的书柜,他发表了不少研究鲁迅的文章。

偶尔,章贵还会想起自己的老家杜浦村。他叔叔,还有许多堂兄弟姐妹还都生活在那里。他原以为他们的生活或许会比自己差许多,前几年回去了才发现,他们中的许多人都告别了过去父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,到乡镇企业打工、跑出去做生意,吃的穿的用的和城里没有什么差别,而且家家都盖起了小洋楼。

章贵在养鹦鹉、伺弄伺弄花草之余,就和老伴儿一起到离家不远的儿子或女儿家去团聚团聚,看看已经读小学五年级和小学一年级的孙子和外甥。“他们一点儿都不认生,大方着呢。有一次我生病在杭州住院,孙子来看我,一会儿就与医院的护士们混得很熟了。和鲁迅笔下的少年闰土和水生真是有天壤之别。”章贵说。

“希望是本无所谓有,无所谓无的。这正如地上的路;其实地上本没有路,走的人多了,也便成了路。”感受着鲁迅先生在书中希望的“所未经生活过的”日子,章贵颇有感慨地说:“生活不是天上掉下来的,也不是地上长出来的。生活是人走出来的,要靠我们每一个人的努力。”(完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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