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海音八十华诞记趣

盘献双桃，岁熟三千甲子；

箕衍五福，庚同八十春秋。

戊寅年4 月1 1 日，台湾文坛常青树林海音在台北亚都饭店度过了她的八十华诞。

是晚，林海音身着红丝绒旗袍，别着胸花，手拄拐杖与其夫婿何凡先生携手步入寿宴厅，受到与会的文艺界、出版界、新闻界的新朋旧识和亲友的热烈欢迎。

寿宴厅是鲜花的世界，笑语的海洋。寿桃形霓虹灯中嵌着硕大的“寿”字光彩夺目。宴厅的一隅陈列着林海音在海内外出版的多种文字版本的著述，屏幕上播映着电影《城南旧事》的精彩片断……愉悦、温馨的旋律缠绕着老寿星和二百位嘉宾的思绪，穿过时间的隧道，沐浴在“英子”成长的岁月长河中……

大会由诗人痖弦主持。他对林海音的文品和人品作了高度评价，他认为这一庆祝活动是“文学的风华”。在称颂老寿星的人品时，他如数家珍般历数着人们对林海音的十二种称呼。每说一种称呼，他幽默地请与会者举手亮相“对号入座”。有资历称呼林海音为“英子”的，会场已无一人；能叫她“含英”的，惟独外子何凡；至于说到称她为林阿姨、林老师、林先生者时，举手者比比。痖弦“没大没小”，竟当众公布了林海音的一个秘密雅号：“林大输”———她是桥牌桌、麻将场上常败将军———作家刘枋公然举手作证，逗得会上笑语盈耳，掌声阵阵。

老作家余光中的致辞意味深长。他说，他不同意文友们称林海音是“文坛常青树”，应该叫“文坛常青林”，理由是：树，是个单数字，林海音在中国现代文学发展史上的贡献“早已成林”。他又眉飞色舞地说，我们寿宴的来宾都是“林荫处乘凉者”。此说又获掌声一片，当余光中自称年已七十，戏说这个会是“七老八十”的会时，何凡挺胸站出，打趣地说，他今年八十有八，如照他的年龄论，这个会是“八老九十”的会了，这位老幽默又一本正经地说，他近日闹牙，“明天要到牙医处恭迎人工牙，不过这绝不是世界的第三颗！”又把大伙笑得前俯后仰。

林海音的长子夏烈，是个有名的孝子。为母亲的八十大寿和她的健康现状计，毅然地辞掉他在美国供职了三十多年的工作，只身回台，专事侍奉高堂。他说，他自小就十分崇尚母亲，认为她有胆识、有智慧，“惟一的遗憾，妈妈的工作太忙，小时常常吃糊饭。”望九之年的何凡，是太太的终身保护神，立即棒喝儿子，严肃更正：“林海音在生下幼女祖葳后，因忙于照顾幼婴，历史上只烧过一次糊饭，”继而又补充一句：“仅只一次，绝无下例。”

主持者痖弦请林海音当众发表八十感言。她不胜叹喟地说了句：“自己真的是不年轻了。”她在“岁岁年年人不同”的无奈中，仍透着“我公然老了”的呐喊。当垂询她今后的工作意愿时，林海音深情地说：“希望给小朋友们写一点童话，因为给儿童写书是最快乐的事。”多么慈祥的林奶奶。

林海音，原名含英，毕业于北平世界新闻专科学校。她集作家、编辑、出版者于一身。作为作家，她有一批类似《城南旧事》脍炙人口的作品，打动过海峡两岸亿万读者；作为编辑，她扶植拔擢过钟理和、钟肇政、陈若曦、七等生等一批作家；作为出版者，她惨淡经营的纯文学出版社，有四百余本佳构流传于世。林海音之所以受到各阶层人士的敬重和拥戴，是她的为人与为文一样的精彩：她为海峡两岸的文化交流奔波不遗余力，她将纯文学出版社所有出版物样本，捐赠北京现代文学馆。她在关闭出版社之际，十分大度地将所有版权归还给作者。

她的女儿夏祖丽日前告诉笔者：“家母近年身体欠佳，一年多前因摔一跤，有个小中风，记忆力大减。目前深居简出，生活已由绚烂趋于平淡。”

英子八十岁，老矣；不，英子十八岁！

《海外版》（1 9 9 8 0 6 2 0 七版）